巴赫丨景仰与崇拜
对于音乐我是外行。
匆匆几十年人生，我几乎还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去领会或研究过一位音乐家作曲家。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莫扎特、柴可夫斯基、巴赫、约翰.施特劳斯的乐曲，并不妨碍我在心情闲适的时候听听自己喜欢的音乐——无论是古典的还是现代的。
音乐使我们对于事物的感受增加了深度，增加了纯净；
音乐引领着我们去把握世界生命万千形象里最深的节奏的起伏；
音乐使我们心中幻现出大自然美丽的形象，因而丰富了音乐感受的内容。
我曾在《音乐与心情》里说过：我喜欢音乐，因为音乐所表现的人生是“不可以伪”的人生。正如数学所表现自然规律里的真一样，音乐表现的是生活里的真。
是的，我们聆听音乐，其实就是聆听我们自己的生命。我们喜欢什么样的音乐，我们就拥有什么样的心情。音乐与心情，交替更换着我们自己内心的节日。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和一位在京的朋友金晖在MSN上闲聊。我们从2006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谈起。我告诉朋友近几年元旦我都听这场音乐会。
“我近来心情很好。心情好，一切都喜欢；心情不好，连音乐也喜欢不起来。但对那些美好歌曲的创作者和歌唱者，特别是那些作曲家和歌唱家，我却总是很喜欢很尊重甚至很崇拜。比如柴可夫斯基、莫扎特、贝多芬；比如中国古典名曲。”
贝奇说:我现在正在听约翰"施特劳斯《拉德斯基进行曲》，我把这曲子放到了元旦那天我的网页背景音乐上。
金晖 说:哦。那曲子？
贝奇 说:我喜欢。热烈，奔放，积极，向上。
金晖说:是。充满向上的味道。但稍微有一点哗众取宠。昨晚有蝙蝠么？维也纳森林的故事有没有？
贝奇说:
第一首曲目：约翰·施特劳斯《皇冠》进行曲，作品478号
第二首曲目：约翰·施特劳斯《春之声》圆舞曲，作品410号
金晖 说:还是斯特家族。
金晖 说:老柴的音乐你喜欢什么？莫扎特呢？
贝奇说: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终曲、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柴可夫斯基:如歌行板、柴可夫斯基:忧郁的浪漫 、四小天鹅之舞柴可夫斯基、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序曲 ；莫扎特小夜曲、小步舞曲莫扎特、莫扎特土耳其进行曲 、莫扎特:费加罗婚礼、莫扎特:C大调行板 ……
金晖 说:哦 不错的曲子。喜欢巴赫么？
金晖说：听六首无伴奏大提琴没有不选择版本的。也没有只听前奏而不听六首的全部。我不太理解。并且，前奏也有六首，也是有区别的啊，哪首的前奏呢？
贝奇 说: 我需要懂那么多么？今天你是在拷问我的记忆力啊？
金晖 说:不是的，真的是好奇！
贝奇 说:很可能全记错了啊！
金晖说:因为我听六首无伴奏大提琴听了两年，所以忍不住要问。而且，我进入这六首非常难，想找人交流。还有，我听了五个人的版本，跟权威的说法会有不同，也想找人交流。前阵子跟中国爱乐的首席大提琴交流，她说她也没听全，她比较倾向傅尼耶，我不太知道别人是怎么听的。你听的平均律是席夫版么？他比较清浅，好像领着你把谱子读了一遍，但很多人喜欢。我自认浅薄，也喜欢，可是这似乎是不对的，你呢？
贝奇 说:我景仰巴赫，但还谈不上崇拜——像你一样。
金晖说:我发现一个规律，旋律太美的，往往听不长，它的内涵就少了很多，这是我喜欢巴赫的原因，因为巴赫是可以写出美的旋律，但他不那么做。比如六首。你注意听六首中的第五首中的萨拉班德，那简单旋律里几乎包含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巴赫完全有能力把曲子写得很美，但他不那样。那伟大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到上帝。你几乎只能用深深的抚慰来形容巴赫带给你的感觉。那几乎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比恋爱还强大的力量。
金晖 说:所以伯恩斯坦说：喜欢巴赫的人有福了。
贝奇 说:我有时候好像觉得巴赫让我们很压抑自己。
金晖说:是的。你听六首，没注意他的第六首么？那绝对不是压抑，是明亮和辉煌。
贝奇说:是否喜欢自由就不太会喜欢巴赫啊？我一直怀疑自己永远也进入不了巴赫……
金晖说:呵呵，贝老师，误解是因为不了解，可以理解你的话，因为他的确会给没进入他的人这种错觉。我刚才不是也说了，我用了十年才进入巴赫，十年里，也曾这么想过。
贝奇说:也许你和巴赫有缘。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巴赫敬仰巴赫进入巴赫崇拜巴赫……
金晖说:是的是的。我以前也很不喜欢，但看到音乐史上受到那么高的敬仰，觉得一定是有道理的，我不喜欢是我的问题。但的确，喜欢巴赫之后，再听其他音乐就有点势如破竹的感觉。
贝奇 说:我支离破碎听了很多年，就是不能进入，算我没有领悟。
金晖说:我常常跟着巴赫的旋律走着，想象自己是那个作曲的人，我发现我总走不了多远，但巴赫，他已经走了很远了，还带领你往前走。这时候，我几乎要喊他上帝。
金晖说:巴赫是个基督徒，他的一生都是在把自己奉献给上帝。一个活了六十多岁的人干了多少事情啊：写了浩如烟海的曲子，养育二十多个孩子。如果没有内心对上帝的爱，很难做到这些。巴赫的音乐，随便哪一首，任何一个作曲家一生中做出一个，便觉得荣幸了。而他竟然每天都能写出来，他已经不依靠灵感写作了，这是我们不能理解的。
贝奇说:记得我的一位已经逝去的朋友也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对所有想成为音乐家的人来说，巴赫就是音乐的《》。他还列举舒曼所说：在巴赫身边我们都是拙劣而蹩脚的。肖邦只对两位作曲家印象深刻：莫扎特和J·S·巴赫。肖邦熟记巴赫的《平均律钢琴曲集》的四十八首前奏曲和赋格，认为巴赫是音乐的全部和终结。他鼓励我说，如果你慢慢入门，并且愿意在一开始花些工夫的话，你是不可能不从巴赫的音乐中获得愉悦的。你会发现一件奇妙的事，即无论你处在什么样的心情，巴赫的音乐都不会有任何不同。他不管怎么做都能适应你的情绪。可是我还是不行，不能潜心研究真正入门。
金晖说:是的，如果进入巴赫，会发现他的思想已经走得太远，远在人类之前，这也是让人惊叹的。对巴赫只有仰望，像对上帝一样仰望。是啊，入门很难，不是说十年才进来。需要一个忍耐，就是：你开始是不喜欢听的，但要强制自己听，把它听熟悉，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金晖说:前阵子跟一帮基督徒在一起，说如果有上帝的话，我们的上帝是巴赫。而对我来说，听巴赫已经不是业余消遣，而是生活方式。生活中可以离开爱人，但不能离开巴赫。很深地听了巴赫之后，会知道如何面对自己一生，那就是坚持，不浮躁，内心安宁。比如说：巴赫可以写出很美的句子，但很多时候，他不那样做，这对一些艺术家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金晖说:从这里就可以看到生活方式：不图幕虚华的东西，只面对内心最朴素的思想。这不是做人么？或者是所说的，自性本清净。所以到后来，连巴赫很美的曲子也不是总听，而是听哪些看起来很单调的东西，因为那里面蕴藏的东西实在是太深厚了。是品不完的。
金晖说:好了贝奇，要写东西了。希望你能够进入巴赫，那是一生中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