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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
【长篇连载】宇亿光年丨终有一别(9-10)
编者按
之七:我经过留心,找到彤子留下的暗号,心情激动。
之八:我追上临行的彤子,基本确定关系,并话别。回学校领勤工俭学的工资,恰好帮助了一个女同学……
文/宇亿光年
广州 检察官 法边馀墨专栏作家
终有一别
之九

暑假开始,虽然也留了一部分想考研的同学在努力奋斗,但校园已明显冷清。我没有搬回自己的宿舍,仍住在老干处值班室。


老干处最受欢迎的娱乐项目当数象棋。虽然棋盘上明着“观棋不语真君子”,但其实象棋的最大乐趣在于围观和被围观。每天9点多开始,就陆续会有很多退休或者没退休的老师来这里下棋,即便中饭,来来去去,棋牌室总有人在。除了按时开门、关门,我每天并没有什么主要的工作要做。


一两周后,我还看见与我同班的猴猴在校园里转悠。这个学期结束前,她和老董分手了。


猴猴很瘦,清秀大方,说话轻言细语,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来自山东的女生。大一的军训从9月4号开始,一直持续到国庆放假前一天。如果你认真并投入到军训,当然会很苦,但这也更能让你留恋这逼真的军旅生活。自小的教育本就让我们对军人有了骨子里的信赖,加上这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在送别教官的时刻,同学们仰着被烈日晒黑的脸,一排又一排地唱着一首又一首歌,然后看着军车载着朴素且幽默的教官慢慢离去,很多人留下了不舍的泪水。1999年9月30日的这个傍晚,在送别教官的人群里,猴猴在身旁找了一个高大的肩膀,依靠着痛哭不止。这个肩膀,隶属于老董,他也与我同班,江苏人,个头很高,和猴猴一样削瘦,性格也很好。


在我看来,猴猴和老董是很搭的一对,要是一直可以走在一起,该是多美的故事。但他们没走完三年便分开了。


新进大一推选班委,猴猴就做了班里的生活委员。她除了会来男生宿舍找老董,有时也会来我们宿舍找当时的班长权权商量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大一下学期,大约是六月的上旬,一个周末,天气很热,我去浴室冲完凉,在宿舍里穿着一条红色的三角裤,很专注地与毛奎他们一起看电视。鸡鸡突然大叫一声:“华弟,你干嘛?”我不解地回头,看到他朝我诡异地笑,呵呵有声。看不出所以的我只好转头望向坐在门边的毛奎,却猛然看到猴猴穿着裙子,若无其事地和权权在那里细声说着话,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地过于暴露,一激灵串到鸡鸡床上去,慌乱地拉了窗帘,盖了被子。猴猴笑了笑,继续和权权说完事,平静地出去了。


晚些时候,轮到我们班要去帮位于25栋女生宿舍地下室的法学院学生会办公室打扫卫生,猴猴组织,我也跟着去了。搞完卫生大家陆续散去,我正要走,猴猴扯了扯我,带我溜进旁边虚掩着门的校学生会的办公室,打开里面的钢琴在那里玩耍。猴猴反复弹着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我就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大三的这个暑假,猴猴来找过我两三次,多是聊一些女生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猴猴说起她和三班一个长得很剽悍但声音却又极其温柔的女生的争执。她说前两天她去这女生的宿舍玩,聊得得晚了,又还有话题,刚好这女生没回来,她就睡了这女生的床。第二日这女生回来,责怪猴猴把她的床单被子弄了一些红点。


“你是哪里流血了吗?”我关切地问道。


猴猴很奇怪地瞄了我一眼:“哎呀,女生有时候总是什么那个的了。”


我虽然故着镇定,但明显已经感觉到自己窘红了脸。“我都说不是我了,她还要怪我,我自己那时本来就没来。”我不算是个太嘴笨的男生,但这个话题是肯定无法继续下去的了。冷了半天,猴猴看到我有些炊具,就提议做餐饭来吃,我便很高兴地应承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我去菜场选了一些新鲜的食材。待猴猴到来,我就煮了一道从一个老师那里学来的红烧肉炖豆腐泡,又煎了些虾仁,再备了一些青菜,就着普通的汽水饮料,和猴猴吃了顿有模有样的晚餐。猴猴觉得虾仁做得很好,用餐巾包了一些放在一旁,说一会儿给她的一位朋友尝尝。再晚些时候,一位男生来把猴猴和她事先包好的虾仁接走了。


后来,这个暑假,我再也没有看见猴猴,想是已经回家了。见过的几次里,我说她和老董很配,分手了可惜,她没有怎么附和。虽然我们聊了很多,但她一直没主动说过她和老董的事,没说他们为什么分手,我也没有问。


那晚,我又在书桌前,在台灯橘红的灯光里给彤子写信。到半夜零点多,一只白色的猫妈妈带着四只还不能完全会叫“喵”声的白色小猫仔,在我的窗台上玩耍。开始我本没有发现,直到他们碰响了玻璃,我才惊觉抬头。我看见其中一只,视乎对我很好奇,她伸着一只小脚,扶着玻璃,隔着窗户,柔柔地看着我,发着还没有成型的弱弱的喵喵声。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直到她被猫妈妈唤走了。


第二天,彤子打来电话,她说她梦见我在一片无垠的森林里行走,似乎我永远也看不见她,听不见她的呼喊,怎么叫,我也不应。我后来一直没有和彤子说起那晚我遇到的几只猫,因为我好像觉得,彤子梦里是不是借着那只小猫咪的眼睛,在看着我。


之十

大三的这个暑假,还有一个人来过我住的地方,好像是统计学院的一名男生,我不太记得他的名字。有一天下午,他来找金冲,我迎他进来坐下,然后说金冲放假回家了。

“他也是的,放假回家也不和我说声。”我曾经听金冲说过,有个男生对他有点意思。现在听到这男生的话,我猜想对金冲感兴趣的应该就是他了。我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坐在黑色沙发上的这名统计男,灰绿色的休闲裤和T恤,背个浅灰色的书包,脖子上绕着随身听的耳塞线,小巧的个头,轮廓分明略显白净的脸,长相和装扮都没有什么奇异之处。虽然能感受到他些许的温柔,但却不见他捏着兰花指说话,也不见得像是电视电影里演的那么娘。他对我的不热情是有些感觉的,见我也不知道金冲的家庭住址,便失望地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金冲回来,我说起统计男来找他的事,金冲说不知道统计男是怎么问到他家里电话的,说要去找他玩,他便让他去了。因为家里地方不大,所以他去了便与金冲同床而睡。有一晚,金冲感到有些异样,待反映过来,一脚就把他踹下床去了,并责骂“你小子怎么可以这样的”、“你再这样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之类的话。我顺口问金冲感觉的异样是怎样的,金冲别过脸去,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我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开学,我大四,彤子大三了。

和很多同学一样,在大三结束时我便已经修满学分,大四已经不用再去上课。通过一个师姐,我找到一位和她相熟的律师,然后经过这个律师的介绍,。早上六点四十,我坐上学校每天定点出发送教师子女去市区上学的大巴,到青山路口下车,沿着八一大道往北走到南京西路,再沿着南京西路往东走到贤士一路,进去不远就是,步行大约1.5公里。每天早上我总会路过一家招牌上写着上海生煎包的店,在这里买三个喷香的生煎包和一杯豆浆,。
有一天,我刚到办公室,蔡副庭长就过来要我准备一下,跟她去当事人单位了解情况。去到了坐下来听他们具体聊天,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办理同是这里职工的夫妻两人的离婚纠纷,来这里问问单位对二人的评价和看法。接待的是位男士,一边叹息,一边委婉地说着对男方有利的话。再后来,开庭调解,男方话不多,一直低着头,倒是他的母亲,以代理人的身份,说了很多:“你们一直相爱,我们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做我儿媳,你一直很勤劳也很节俭,这些年来你好的衣服都没有买过几件,好日子没有过过几天,我心里都记着。可现在这样,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我也想就这样过了,这也许就是命吧,但我劝不住他爸。你要理解我们呀,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走过来太苦了。现在他想不开,他走了,我想给他一个交代,改掉我儿子这个命。你们分了吧,我求你了,分了我来伺候你,我伺候不动了,我儿子一样可以伺候你……只是,给他留个希望吧……”

这对夫妇,大学时候一直走到现在,结婚都十三年了。妻子不孕,努力很久,一直没有成功。四年前,因为车祸,妻子半身不遂,全家人都围着伺候。时间久了,公公想着自己儿子的未来,就想让儿子离婚,但儿子不同意。在这一年的三月,公公想不通,服了过量的安眠药。办完丧事,婆婆又试着和儿媳谈起过离婚的事,每次都伴随很多泪水,但儿媳下不了决心。

“……我不是要赖着你们,我也是没有办法。就像婆婆说的那样,对这个家庭我也是有付出的。今天我这个样子,也不是我想要的……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真的很自私……可这不也是当初你爱我的时候的承诺吗?过去十三年了,我不想问你是否还像当初那样爱我了,但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感情吗?我知道你难,妈也难,可是,离了,我怎么办?我还能依靠谁?我是继续活着还是像公公一样,或者我现在就应该去死吗?死,或者我和你,和妈都解脱了,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我真的没有这个勇气,我没有。生命是这样美好,我甚至还没有好好经历过……离开你,如果能,我一定会给你幸福,可我没有选择啊,离开你我真的没有依靠,你知道,我没有亲人了……”

那一天,蔡副庭长用双手使劲捂着她的脸,仍不能抑住她的哭声。法庭上的每一个人,也都像她一样,哭红了双眼。

。每次进了校门,我都直接去到图书馆四楼,在最里面的位置找到彤子,陪着她自习,闭馆了,再陪着她去学校里走走,然后送她回宿舍。这一晚,我刚一坐下,彤子就看出了我的异样。她收了书本,挽着我离开了图书馆。

我没有和彤子说起今天开庭调解的事,我不想把她推到那样的真实的境况下,让她去做一个评断和选择。因为那是别人的生活,不是她的,她一定不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她应该要幸福,也一定能幸福。月光里,我捧着彤子皎白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彤子,如果我以后残疾要你伺候,你一定要离开我。”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

“那我不想要没有你的幸福。”

“可是这样你是不会幸福的。”

彤子停了一停,紧紧地抱着我:“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这些都全部是基于假设。人生有很多种选择,有的选择将注定一条不同的路,所以人生有很多种可能。宇宙这么大,世界这样奇妙,应该是有平行时空的吧,每个重大的选择节点都能产生不同的我们向着不同的时空前行。但对于当下这个时空里的我们,平行时空只能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一种向往。在爱情里,当我们选择和某个人在一起,去度过我们的一生,意味着我们将走一条这种可能的路,也意味着我们要放弃其他的可能,这是爱的责任,也是爱的代价。但前面的路仍然还有很多可能,更需要力量和勇气。我没有理由去否认彤子的力量和勇气,我只是不想让她不幸福。

“那,如果我有什么状况,你会离开我,去追求你的幸福生活吗?”

“我不会,我必然是你最后的依靠。如果这世界你只能依靠一个人,这个人一定是我。”我没有犹豫,因为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已想好,我可以放弃这个权利,因为这样的境况下,只有我才能让彤子更幸福。直到今天,我问过自己千万遍,我还是这样的回答。

(待续)
法边馀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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