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美的忧郁听哈丝姬尔演奏莫扎特《第27钢琴协奏曲》丨她“让渴望和快乐这两种感情朴素地协调在一起。”
对于哈丝姬尔演奏的莫扎特钢协,光那些溢美的评论就让你耳熟能详了。百闻不如一见,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先不说大师的演奏。说说这张CD,philips 50年录音。仅收录了莫扎特第21,24两首钢协,总长度60min不到。买回来就看到philips曾经出过小双张,不仅包括相同的版本,而且曲目有近三倍之多。当时就有些手心发冷。不狠狠地把CD反面也听出来太对不起自己了。
更令人郁闷的是莫扎特这两首钢协实在不是最中之最。而且我觉得风格颇有些特别,可以用忧郁来形容,或者说没有以往在他音乐中很容易就找到的狂喜(ecstasy,其实与哈丝姬尔的演奏有很大关系)。第20首,K466,曾被贝多芬和勃拉姆斯重新写过华彩。你也不能怪别人呀,谁叫你自己不写好呢。就像你没有料到现在你的东西这么受欢迎。莫扎特写第24首钢协的时候,已经是两年里面的第5首,同一年里面的第2首。而且写这首钢协的时间非常紧张,他甚至来不及把solo部分写好,华彩自然是一如既往地现场加,而乐队部分连手稿都很潦草。不可否认,这两首钢协有独到的迷人之处,或者说让我更多地欣赏到莫扎特音乐另一些部分。
说了很多废话,言归正传。我的话题是哈丝姬尔。我再不厌其烦地举一些对哈丝姬尔的评价。
Peter J. Rabinowitz这样描述大师的风格:“哈丝姬尔的演奏自然,意味深长,节制而内省。”
David Dubal在《钢琴的艺术》中写道:“哈丝姬尔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个与众不同的艺术家。她的演奏兼有音乐的美妙和高度的智慧。她的表达方法总是独到的,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莫扎特是她最爱之最,她的演奏好像清晨的露珠。在作品中体现出一种略微的悒郁……”
这些评价在变成自己的体验之前毫无意义,而其实这些也是我听完了以后再去查出来的。我需要一对干净的耳朵来作自己的判断。我听过哈丝姬尔的同门师兄弟塞尔金/阿巴多的版本(莫扎特第9,17首钢协),塞尔金给我最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干净的触键。他对莫扎特的演绎符合我们对莫扎特风格的统一认识。清新流畅而优美的旋律,加上娴熟的技法,显得游刃有余,干练而不乏幽默。但里面刻意的琢磨还是很明显,无论乐队还是钢琴。而哈丝姬尔一上来,音色就大不一样。塞尔金的如果用清丽来形容,那哈丝姬尔的就是温柔。就像父亲的目光和母亲的目光总是那么不一样,父亲温和起来也带着约束的意味,而母亲责备起来也永远含有脉脉的温情。
就是这种感觉。哈丝姬尔的莫扎特是真正的女人的莫扎特。听着她的演绎我甚至就可以窥见白发苍苍的大师祥和而温柔的面容。有一种爱即使泛滥了也是美的,那就是母爱。或许如此形容哈丝姬尔的演奏并不完全恰当,但至少有那么些感觉。何况她是一个长者,本身就带有这样的气质。她的音色是无限温柔的。这种温柔不是浮在表面,和情人的涓涓细语不一样,而是一种凝结了岁月,沉淀了思绪的恬美。
这种恬美再加上音乐本身的忧郁,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氛围。人们喜欢在莫扎特即使最阴郁的音乐里演奏出一种夺目的欢欣。似乎这才是真正的莫扎特。而在哈丝姬尔这里,没有狂喜,即使欢乐也是平实的。笼罩着整个曲子的除了恬美还是恬美。甚至这忧郁本身也变成了恬美的。一切巍峨的,峥嵘的都留给乐队,钢琴则顺流而下,嶙峋档不住柔美的线条。可能这正是“自然,意味深长,节制而内省”以及“感觉好像清晨的露珠”的原因。这恬美不叫你腻味,反而微微沉醉,是真味。
这不是我原来心中的莫扎特。我为此而感到不安。是什么给他的音乐披上了忧郁的面纱,挥之不去。哈丝姬尔的演奏又让这面纱变得轻盈而温柔。我甚至怀疑哈丝姬尔通过莫扎特在讲述她自己的故事。而这讲述如此自然,使得这怀疑无处落脚。
又未尝不可呢?即使不是莫扎特的全部,哪怕只是他的忧郁也是如此恬美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