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艺术家如何在这个俗世活着——看电影《莫扎特》

晁若愚

 

之前看了导演福尔曼的《飞越疯人院》，觉得很好，有大师的风范。上网一查才知道福尔曼刚刚去世。现在，朋友又组织大家观看他的电影《莫扎特》。我决定去看看，也顺便和大家交流交流，毕竟不能老是一个人坐在家里“当坐家”。

看完电影《莫扎特》，依然是堪称经典、大师风范。导演福尔曼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我对于好电影的理解可能比较保守简单：讲一个好故事、把一个故事讲得吸引人。显然，《疯人院》有小说文本在为他撑腰。《莫扎特》则有莫扎特为他撑腰。这些题材里面就有好故事。

经典作品，看完后会让人沉重，会让人联系现实。或者说，它的沉重就在于它依然具有现实意义，它所指出的问题依然存在。

如果说《疯人院》反映的是精神病疗养院的问题。那么《莫扎特》则反映的是天才如何在庸人俗世活着的问题。

莫扎特像很多伟大的艺术家一样，生前一度穷困潦倒、乃至于英年早逝，死后却成为大师级的人物。莫扎特生前也荣耀过，他也受到了维也纳国王的青睐。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后来混得并不好。这里面有同行音乐家的嫉妒、不理解、排斥，也有他自己恃才傲物、放荡不羁、不善经营的原因。

伟大的艺术家之所以伟大，因为他能够突破现有的框架，创造一种新的艺术范式。但普通大众和普通的艺术家是无法第一时间接受的。也就是电影里所谓的庸才，庸才只会人云亦云，等到这个人死了很久，等到他的历史地位完全确立的时候，庸人们才会去听他的音乐。

说到这里，我也是一个庸人，一个不懂西方古典音乐的俗物。但我还愿意接受新事物，我还知道不要轻易地否定一个新事物。这部电影，也是对不懂西方古典音乐如我者的一次教育普及。我看完后决定去好好听听莫扎特的音乐，比如他的《安魂曲》。

莫扎特的悲剧是一个社会的悲剧。这个社会产生了天才式的人物，却没有好好对待。如果说御用音乐家维列里对他有嫉妒和伤害，那么莫扎特对维列里就没有嫉妒和伤害吗？我觉得也是有的。比如电影里，莫扎特在观众面前模仿维列里演奏并且夸张地做出放屁的动作。维列里嫉妒莫扎特的才华，莫扎特嫉妒维列里的名利。或者说这些音乐家存在着一种紧张关系，一种互相竞争的关系，他们其实都在国王和世人面前争宠。这是他们的可悲之处。

最后，维列里帮助莫扎特写完了《安魂曲》。维列里说，我认为你是最棒的音乐家。莫扎特说，我原来以为你不喜欢我，对不起。这一段是多么温馨感人。不知道历史事实是怎样的，也许这是电影创作者的美好想象？

是的，艺术家应该互相帮助互相提携，而不是互相嫉妒、文人相轻。这事关艺术家的修养，也事关当时的社会风气。

当然，并不是所有伟大的艺术家都是穷困潦倒的。这得看个人的造化，也有环境的影响。有时候，个人可以做出主观改变；有时候，你努力了也无法改变，也只能接受属于你的命运。

电影里的莫扎特像一个小孩甚至小丑。这是艺术家的率真，也是艺术家的佯狂。平庸的人是难以理解的。其实也不是很难。想想看，你知道那些风光的御用音乐家创作的音乐都是平庸的垃圾，而你知道你创作了杰出的作品，而你却要像乞丐一样求富人借点钱，你的妻子还背着你为了你而去给别的男人“献身”，这能不让人崩溃吗？最后，我们看到的艺术家可能就是像小孩一样率真，像小丑一样怪诞，像疯子一样佯狂。

莫扎特沉浸在他的音乐世界里，他为了谱曲忘记了这个庸俗的世界。于是，习惯了庸俗的人们觉得他疯了。其实他不过是在工作罢了。据说作家福楼拜写作的时候，有时候会痛苦不堪在地上打滚。

在此，我想谈谈天才这个话题。一说起天才，国人普遍觉得这样的人是天生的，其他人没法和他比。这样的理解看似正确，但往往给人的错觉就是如果我不是天生的、我没有天赋，那么我努力了也比不过人家，所以我就不努力了。这其实是天赋基因和后天训练的关系。天才自然要有天赋，但没有后天长期刻苦的训练学习也无法成为天才。我认为，每个人都有天赋，关键在于后天的教育是否能够帮助我们每个人发现自我并实现自我。可惜的是，我们中国的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普遍很失败。因为我们的教育观念很功利化，学习似乎只是为了分数考学考级工作，不是为了兴趣特长职业成就。

我见过很多平庸的家长，他们认为那些优秀的人天生从小就是那样，而自己的孩子天生从小就是这样。对于那些个别出类拔萃的案例，他们也觉得因为太少而无法效仿。其实这都是一种平庸的表现，对于教育成才的认识不足。我曾经说过，平庸的人培养出平庸的人。优质的教育只能由优秀的教师来提供。没有优秀的教师，哪怕硬件制度宣传口号再好，也是枉然。

我还想说说庸才这个话题。电影的结尾，导演借维列里之口说：这世上的庸才，我宽恕你们的罪。作家王蒙说过，平庸不是罪。平庸是不是罪，这值得探讨。但有一个说法，平庸的恶，即平庸会造成一种恶果，所以人们还是要尽量避免平庸，使自己变得明白智慧勇敢有责任感。电影《朗读者》专门探讨了这个话题。

我宽恕你们，诸如此类话语，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有才华的人难免会恃才傲物，难免会看不起平庸的人。这是有才华的人的毛病，有时候往往是致命的。莫扎特可能就是这样。为什么大家不可以互相尊重呢？学会欣赏别人的优点，尽量接纳别人理解别人包容别人。这应该是值得追求的美德。有钱人不必骂艺术家穷酸，艺术家不必骂有钱人土豪暴发户。相反，大家互相欣赏互相帮助，这才是和谐的社会。

好了，我都在说电影，其实这些好的电影大多来源于文学。所以啊，文学是老子，电影是儿子。看来我也懒惰了，不好好看书，变得只看电影了。惭愧。